“大象不仅能跳舞，而且还能很灵活。”这是第一财经记者在美国加州的一号公路上，试驾带有超级巡航系统（super cruise）的凯迪拉克CT6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从洛杉矶到旧金山，沿着美国西海岸约650km的试驾途中，记者仅花了约一小时来完成对这一系统的信任和磨合。在后面的时间里，这款汽车的超级巡航系统几乎完成了所有高速公路上的“接管代驾”。在长达6小时的驾驶过程中，记者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目光始终保持在前方，并在系统提示需要驾驶者亲自接管车辆的情况下，迅速完成对车辆的接管。然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将方向盘交于系统手中。——而在其余的时间，驾驶者可以完全将双手双脚从方向盘和油门上脱离，车辆会自动根据前车速度调整速度，并完成转弯等一系列操作。

 

　　通用汽车，这家已存在了110年的汽车巨头，在经历了经济大萧条、战争纷扰、次贷危机等一系列的风雨之后，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海域，寻求着向未来转身的全新机会。

 

　　通用方面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他们是业内率先将搭载该技术的车型量产并推向市场的车企。2017年秋天，首款搭载这一系统的2018款凯迪拉克CT6已经在美国和加拿大上市。

 

　　第一次“脱手”体验

 

　　“第一次脱离双手的感觉，让我记忆犹新。”一位凯迪拉克CT6的美国车主在购车后的反馈中如是说道，他表示“也会向朋友们推荐这款产品”。

 

　　“在CT6的销量中，搭载超级巡航系统的车型销售占比达到25%。”通用汽车全球执行副总裁兼凯迪拉克全球总裁约翰·德·尼琛(Johan de Nysschen)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一数字超出了通用最初的预期，毕竟在美国市场，搭载这一系统的凯迪拉克CT6，最高售价接近10万美元。而如果选择原本没有搭载这一系统的车型，消费者需要额外付出5000美元，才能享受到这一服务。

 

　　确实，越来越多的年轻消费者愿意为先进的科技买单，与此前100年相比，汽车行业的进化已经逐渐从传统的内燃机领域跨界进入了电气化、科技和智能领域。在本世纪初期的美国市场，也曾兴起一股“新势力造车”浪潮，诞生了如特斯拉、菲斯科这样的新能源初创公司，但大浪淘沙，十年时间过去，曾经的那些弄潮儿基本上都已经销声匿迹，只有特斯拉存活至今。

 

　　中国市场也正在步美国“后尘”，新势力造车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快速涌现，来自三方数据显示，目前国内的新势力造车公司数量已经超过70家，这股新势力造车的竞逐热度，远远超过当时的美国。而外部环境的变化，也为这些公司崭露头角提供了有利的契机，在新的机遇和挑战面前，传统车企如何调整，并加速进化，成为摆在他们面前最为迫切的命题。过去两年，越来越多的传统车企开始调整自己的未来战略，将“从传统的汽车制造商转变成未来移动出行的服务商”作为自己的目标和方向。

 

　　“汽车行业未来5年的变化，将远超过去50年。”这是通用汽车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玛丽·博拉对于行业变革的深刻认知。为此，通用提出了面向未来的愿景，要实现“零事故、零排放、零拥堵”，从传统的汽车制造商向智能出行服务商转变。

 

通用汽车全球执行副总裁兼凯迪拉克全球总裁约翰·德·尼琛(Johan de Nysschen)

 

　　“‘超级巡航系统’只是L2级驾驶辅助系统，它诞生的初衷其实是从主动安全的角度出发的，为的是在长途驾驶中让司机更加的轻松，保证他们的安全。”通用汽车的工程师多次对第一财经记者强调，这也是通用为实现“零事故”愿景所打造的重要一环。他们并不愿意将超级巡航系统定义为自动驾驶。

 

　　这是传统汽车公司与互联网企业对自动驾驶所涵盖的内容和所理解的边界之间的明显差异。

 

　　在传统汽车公司看来，所谓的自动驾驶，其实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在完成L1~L4的进阶过程后达到无人驾驶或者自动驾驶这一终极阶段。基于这样的认识，车企惯常的做法是希望通过各种智能驾驶辅助系统的加入，让汽车能在特定的条件下完成某些特定的“自动驾驶”动作，比如变道、超车等单一化的动作，变得更加智能，带给消费者更舒适的感受和保证他们的安全，最终通过技术升级进阶而达到无人驾驶。而诸如苹果、谷歌、百度这类跨界进入汽车行业的互联网公司一开始就致力于“取消方向盘”，希望借由云计算、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一步到位地实现无人化。这又完全是另外一条技术路线。

 

　　要激进，还是保守？

 

　　通用选择的是在两种路径上齐头并进：一种是以超级巡航技术为代表的渐进式发展路径；另外则是以最先进的自动驾驶汽车为代表的跨越式发展道路。

 

　　夜色笼罩的旧金山街头，一辆车顶摄像头的通用雪佛兰Bolt从身边疾驰而过，在前方红灯路口停下——第一财经记者发现这是一辆测试中的无人驾驶车。这款车是由通用和其旗下的Cruise Automation的技术团队共同打造的。Cruise Automation是一家研究自动驾驶解决方案的企业，并于2016年3月被通用收购。在此前的2014年6月，Cruise Automation曾发布了价格在1万美元的自动驾驶改装包，能够让现有的汽车经过改装之后，拥有在高速公路上进行自动驾驶的能力。

 

　　通用汽车公司全球执行副总裁兼通用汽车中国公司总裁钱惠康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超级巡航系统是由通用原有的技术团队研发实现，而Cruise Automatio则完全致力于无人驾驶技术的研发和实现。虽然后者被通用收购，但在业务和流程上将依然保持独立。

 

　　两条路径并行的模式源于对安全的考量。“自动驾驶技术的重中之重就是安全性，我们一定要确保将软件系统安全地整合到汽车上。”钱惠康对第一财经记者称。在美国，为实现超级巡航系统的落地，通用甚至选择了自己进行地图测绘。他们认为，只有将核心技术和关键信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更有效率地实现终极的无人驾驶目标。

 

　　去年10月9日，通用又宣布收购激光雷达公司Strobe。未来，Strobe的激光雷达也为Cruise所用。众所周知，激光雷达是实现无人驾驶所必需的核心部件之一。与摄像头不同，激光雷达不依赖于环境光。同时，它的精度也高出许多。在此之前，研究公司ABI Research曾预计，到2027年激光雷达市场的价值将达到130亿美元。不过，在现阶段，激光雷达的成本相当的昂贵，要实现商业化量产，成本十分不菲。但Cruise的创始人兼CEO Kyle Vogt表示，Strobe的解决方案有望将制造激光雷达的成本降低99％。

 

　　在这一系列布局之后，通用正在加速无人驾驶技术的落地。记者了解到，目前通用无人驾驶车队的测试车辆已经达到180多辆，分别在旧金山、亚利桑那和底特律市区进行测试，2018年会扩展到纽约。虽然目前测试车的驾驶室依然有驾驶员存在，但在测试过程中，基本可以做到无需干预汽车。在通用看来，在城市环境测试是现实安全的规模化应用的关键，测试车队在旧金山碰到的问题比郊区高出46倍。

 

　　如何平衡

 

　　新兴业务虽然空间巨大，但却是一个需要高投入的培育产业，新造车势力们可以将所有的资金和资源All In这一未来事业，“初创企业可能会寻求风投机构融资，而我们发展新业务的资金来源于公司本身的盈利。我们必须要把传统业务做好，才有能力去投资新的业务机会。”钱惠康认为。

 

　　不只是通用，对于所有的传统汽车制造商来说，传统业务一方面是“掣肘”，牵制着他们必须要保持平衡；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正是因为有了传统业务，这些企业才能有更多的资金来源，去支撑新兴业务。

 

　　因此，通用这盘棋，一开始就必须要在平衡和聚焦上作出取舍。“在新兴业务方面，我们目前在中国的投入力度没有在美国那么大，主要原因是对于技术发展而言，速度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集中精力和资源先把技术做好，而不是开始就大规模铺开。”钱惠康说，只有在业务模式和技术被验证之后，通用才会考虑将这些业务推进到更多的城市和地区。

 

　　而在新兴业务的对接和落地上，通用也根据不同品牌的定位来选择技术落地。比如，超级巡航系统最早选择在凯迪拉克的旗舰车型上使用，而将更高级别的自动驾驶技术应用到雪佛兰品牌之上。之所以如此，约翰·德·尼琛告诉记者：“我们要把未来自动驾驶汽车的运用场景分成两个类别。第一类是科技的货币化，即商业运用场景；第二类则围绕私人运用展开，为个人用户带来全新的科技服务，是私有化的。”他认为，对于凯迪拉克来说，他的方向是要在豪华领域竞争，所以“驾驶乐趣”成为打造产品的关键词。如果你的产品拥有良好的操控、动力、制动，能给驾驶者带来享受，那么把方向盘和踏板拿掉会变得很奇怪。在他看来，目前自动驾驶在商业场景中的运用，无论是分时租赁还是共享汽车，均不符合豪华品牌的调性。通过去掉驾驶员从而节省成本的自动驾驶领域，可能更适合雪佛兰品牌。

 

　　为给新兴业务以更好的支持，通用也致力于传统业务的精进，一方面，提升凯迪拉克的盈利能力；另一方面，进一步加码中国市场。

 

　　在两年前，约翰·德·尼琛力推将凯迪拉克的总部从底特律搬到纽约，独立运营之后，凯迪拉克在美国和全球市场上都体现出了更好的发展势头。2017年，凯迪拉克全球销量同比增长15.5%，创下成立115年以来第二高的销量成绩。与此同时，售价也在逐渐提升，“目前凯迪拉克在美国的成交价格已经达到了5.5万美元，仅次于奔驰”，约翰·德·尼琛此前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称。这为通用汽车利润的持续提升提供了助力，据此前通用发布的数据，预计2017年摊薄后每股收益达6美元至6.5美元，再创历史新高。
 

 

 

　　中国这一通用全球第一大市场，未来也被寄予更高的希望。过去的一年，通用在中国的销量达到了404万辆，同比增长4.4％。其中凯迪拉克同比增长51%，达17.55万辆；别克销量达122.4万辆，在全球140万辆的销量成绩中，占比超过80%。在此后的规划中，通用考虑的是在保住现有市场地位的同时，如何进一步提升品牌和盈利，在电气化、智能化等前瞻领域更完善地布局。其中包括扩容经销商网络、加速新能源战略落地等一系列的措施。

 

　　“大象不仅能跳舞，而且还会很灵活。”虽然有观点认为，传统车企在面向“四化”挑战时会因为传统业务的沉重包袱，难以快速地抓住机会并全力去落地。但事实上，可以看到的是，大象转身虽然缓慢，但一旦调整方向，其具备的平衡优势，能让它们更加有能力去投入和拥抱新机会，或者挑战。

 

　　有趣的是，一份来自于Navigant Research最新的报告称，在全球19家领先的无人驾驶汽车企业中，通用排名第一，而特斯拉则排在第19。